院荒有古意

【林辫】毒

  *假的,勿上升。 

   

   

  郭麒麟第一次见到张云雷是在他四岁的时候。那时候,张云雷还不叫张云雷,他也不叫郭麒麟。 

   

  那天是不能再平凡的一天,甚至于天都是阴沉沉的,让人很不舒服。郭奇林玩着手里的玩具,玩着玩着就自己生气起来,把手里的小火车一下扔到了门口。 

   

  很快就会有闻声而来的阿姨来询问他怎么了,然后哄他。郭奇林在等着,这是他每天的日常。可今天没有,在阿姨没赶到前,就有人拾起了被摔成了两半的火车。 

   

  “不要摔它,不喜欢可以不碰。”是陌生的、听着不比他大几岁的声音。 

   

  坐在地上的郭奇林扭头看到的便是八岁的、刚失去了双亲的张磊,穿的衣服很普通,甚至有点陈旧,但是很干净,很好看。拿着两段火车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被白布包的很严实的东西,郭奇林很好奇。 

   

  “你哪里来的?你喜欢就给你好了。”他从一堆玩具里爬起来,走到张磊面前,这才发现这个家伙好高,他甚至不到他的肩膀。于是,郭奇林后退了几步,微微抬头看着张磊,装作没什么兴趣地问,“你手里拿的是什么?” 

   

  那人摇了摇头,没回答。三两下把他的火车拼好放到了他手里,然后就准备走。郭奇林从来没有这么被忽视过,就要再摔那个火车,那人却开口了,“别再摔了,再摔就拼不起来了。” 

   

  郭奇林当然不会听他的话,甚至于听了他的话还有把火车摔到张磊脚上的冲动,如果不是郭德纲来了的话。 

   

  “奇林,以后王阿姨就是你的妈妈,小辫儿就是你的小舅舅了。” 

   

  那个火车终究没能逃过一劫。被他摔到楼梯口,顺着楼梯滚了下去,碎成了十几块,再也拼不好了。 

   

  他被抽了一巴掌。郭德纲动了重怒,那一巴掌用了八成力,他被那一巴掌甩倒在地,整张脸磕在了地板上,鼻子出了血。 

   

  “德纲,你怎么下手这么重,赶紧把孩子……”迷迷糊糊中,他听到了那个将要成为他妈妈的女人的声音,然后,他感觉自己被郭德纲拽着后领拉了起来,掂着去了洗手台止血。几次挣扎,都无用。郭德纲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,那个要成为他“小舅舅”的人也没有说一个字。 

   

  那是妈妈走后,郭德纲第一次打他。 

   

  他没有哭,晚饭也有好好吃。半夜的时候,他拿出了妈妈给他妈的小书包,塞进去了妈妈给他买的小画册、笔和两件衣服,还有一盒巧克力,也是妈妈买的,好久了,他都没舍得吃。 

   

  我要走了,这里没有妈妈了,那个男人也不爱我,他有了新的女人和孩子,我要带着妈妈给我的东西走了。 

   

  走到门口,他把那个“小舅舅”捡回来的、摆好的火车踢散了。碎了就碎了,我才不稀罕。 

   

  郭奇林打开门,偷偷溜了出去。不知道是不是妈妈在天上帮他,阿姨居然忘了锁大门。 

   

  不过,放他走出大门后就明白为什么大门没锁了——他的那个“小舅舅”就站在花园边上。尽管他动作很轻,那人还是一下就发现了他。 

   

  “你怎么出来了?”不知道是不是背光的原因,他总觉得不远处的那个人比白天看到的时候更瘦了,风一吹就能飞上天了一样。 

   

  “你不也没睡。”郭奇林翻白眼。他才不会告诉这个家伙他的计划。 

   

  “我睡不着。”瘦瘦高高的家伙又转过去了身,背对着他拿起了手上的东西——白天他看到的那用白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,像是超级大号的筷子。 

   

  郭奇林实在没忍住好奇,慢慢踱过去问,“你这个是什么啊?”问出之后他就有点后悔,万一这个人又像白天一样不理他怎么办。 

   

  不过,这次,张磊没有沉默。反而还一点一点拆开了被包的严严实实的“大筷子”,“这是我爸爸做给我的,上面还刻得有我的名字。” 

   

  郭奇林踮起脚去看张磊抚摸的那个地方,果然有两个字,“张磊。” 

   

  “它叫鼓键子,是唱京韵大鼓时用的。” 

   

  “京韵大鼓?” 

   

  “嗯。” 

   

  “你会唱吗?” 

   

  “会……不会。”先是说“会”,后又摇了头,感觉像是故意在耍他。不过,很奇怪的,郭奇林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,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。 

   

  “你怎么这么香啊?” 

   

  然后,他就看到高高瘦瘦的家伙一下不知所措,整张脸都红了起来,“可,可能是在花边站,站久了……” 

   

  很久以后,郭麒麟都觉得自己那天没能成功离家出走,是因为张云雷的“美人计”。 

   

  他绝对是故意的。否则谁在花园边沾染点香,能香上十几年? 

   

  十几年,把郭奇林变成了郭麒麟,张磊也变成了张云雷。 

   

  每一次郭麒麟看着张云雷在一群人簇拥着的舞台上讲相声时,都会回想起当年高高瘦瘦的小张磊站在月光下、花园旁抚摸鼓键子的样子。那一刻,他就觉得,这个嬉笑怒骂、拂衣生风的张云雷跟张磊不是一个人。 

   

  后来,张云雷也唱过京韵大鼓,满场叫绝,郭麒麟却是在一半时转身离席。 

   

  小时候,张磊给他唱过一次京韵,唯一一次。 

   

  那是一次郭奇林生病的时候,高烧一直不退,吃退烧药也没用,阿姨要抱着他去医院,他死活不愿意。郭德纲和王慧都不在家,张磊不会哄孩子,毕竟平日里都是郭奇林黏的他。 

   

  没有办法,他去房间里搬来了大鼓,给郭奇林唱了一段大鼓——百山图。 

   

  唱完时,郭奇林睡的香甜,醒来时,烧退了。张磊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下午,没有出来。 

   

  晚上,郭德纲、王慧回家,张云雷磕了头,成了郭家徒弟。 

   

  此后,郭奇林再没听张云雷唱过大鼓。他唯一唱的那次在他的记忆里也模糊到了极限,但却跟那香一样,缠绵十几年不散。 

   

  像中了毒一样。 

   

   

  “大林,你怎么来了?” 

   

  “你怎么这么香啊?” 

   

  “十几年了,不腻吗?” 

   

  不腻。一点都不腻。 

   

   

   

  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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